《雷霆沙赞！》：是熊孩子还是大英雄？
*本文是豆瓣阅读作者 植桐 为《雷霆沙赞！》撰写的影评
⚠️剧透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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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小说家：植桐
1、坏孩子
毫无疑问，14 岁的比利·巴特森从任何意义上都绝不可能是老巫师沙赞口中那种「纯洁而勇敢」的继承人。从出场的第一分钟开始，他就把坏孩子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戏耍警察，从寄养家庭逃跑二十多次，偷窃超人子弹，在弗莱迪落难时试图视而不见……
如果按照老沙赞原本的测试方法，比利大概用不了三分钟就会被赶回现实世界去。然而在用来测试人性的七宗罪被释放，老沙赞本人亦被反派西瓦纳重创之后，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说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之类的违心话来，半强迫地将自己的毕生功力传给比利，之后便撒手圆寂。
这就是超级英雄沙赞的起源。和许多其它的英雄一样，比利获得超级能力更多是源于好运气，而不是真的有什么过人的品格。因此在这个阶段，他不过是一个意外获得了强大能力的普通小孩，离「英雄」这个既高大又沉重的词儿还有些遥远——因此当电影播到这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到，如果接下来的剧情中比利新家庭中的某个成员因为他的冷漠而不幸罹难，那这就是DC版的蜘蛛侠没跑了。
要是没有看过预告片的话，我差点就把自己说服了。
然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变身为沙赞的大男孩比利继续着他的坏孩子行径，甚至变本加厉：利用变身逃课，在 YouTube 上当网红，出入脱衣舞酒吧，肆意破坏他人财物，偷窃 ATM 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弗莱迪闹崩，乃至在街头卖艺时不慎走火，差点闹出人命。对于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比利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愧疚，而是仍旧沉醉在成为超级英雄的自我满足中，直到被从天而降的西瓦纳博士打得满地找牙。
沙赞街头卖艺
无论你是否喜欢，这都是沙赞有别于传统超英电影的地方：在影片的绝大部分时间里，荧幕上的主角都不是一本正经地和反派斗智斗勇的超级英雄沙赞，而是一脸傻笑地做着蠢事的坏孩子沙赞，一个正值叛逆期巅峰，外表阴沉内心细腻，念念不忘地想要寻找自己生母，在获得超级能力之后变得稍微有些得意忘形的 14 岁臭小孩。你敢说在你 14 岁时没有想象过利用各种超能力做些不那么英雄的蠢事么？而身为大人的你，又能指望一个这样的臭小孩表现出什么伟岸的人格魅力呢？
2、坏老师
在许多的超级英雄故事中，都会有这么一个老师的角色。他们是英雄们懵懂时期的引路人与保护伞，推动英雄们完成从凡人到英雄的身份转变，在英雄功成名就时默默退居幕后，或者干脆壮烈牺牲。老沙赞正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只是同那些真正德高望重的英雄导师相比，他显得不太入流。
影片一开场，老沙赞就为观众们演绎了如何成为一个标准的、给孩子留下一生心理创伤的坏老师：当年幼的西瓦纳被七宗罪诱惑，原本一脸慈祥的老爷爷瞬间翻脸，喊着「你永远不配成为继承者」，就粗暴地把人赶回了原来的世界，而这也终于导致了大反派西瓦纳博士的诞生。
和正片中的鸡飞狗跳不同，电影的这个开头沉重、阴冷，令人哑然。老沙赞口口声声要寻找不被七宗罪所诱惑的纯洁灵魂作为继承者，却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傲慢与愤怒。
完全纯洁的灵魂真的存在吗？至少从电影本身来说，我并没有在其中见到任何一个完美的角色，即便是其中我最喜欢的弗莱迪，也直言自己对于获得了超级能力的比利抱有嫉妒之心。但这并不是减分项，这份真实的嫉妒让弗莱迪的形象更为鲜活，让人意识到他并不只是一个靠着满嘴骚话活跃气氛的工具人式配角。
影片的最后，比利一家的孩子们一下子占据了逝去的巫师们所留下的六个王座，这也与老沙赞万中选一的策略背道而驰。沙赞电影的精神同老沙赞的初衷其实是相反的，这是一部完完全全讲述不完美的小人物成为英雄的故事，若老沙赞泉下有知，恐怕要气得七窍生烟了吧——虽然纵观整个 DCEU，能称之为完人的英雄似乎也只有一个，而他甚至并不是人类。
3、坏妈妈
作为一部超级英雄电影，沙赞有太多可以指摘之处。从获得能力到迎击反派，比利从头到尾都在被外力推着往前走，唯一主动去做的反而是影片中段的那些滥用能力的蠢事。
缺乏动机对任何一部以角色成长为核心的故事而言都是致命的。所幸作为主角的比利并非没有任何动机，相反，他的动机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观众：他希望找到自己的妈妈，回归到自己真正的家庭中去。意外成为超级英雄，反而只是一段插曲。
比利的动机就是告别养母，找到自己的妈妈
不幸的是，比利有一个不称职的妈妈。从她决心抛弃比利的那一刻起，比利之后的所有努力都注定会化作一团泡影。更不幸的是，这条勾勒出比利·巴特森人物弧光的真正主线，却在剧本里中断了足有大概一个小时，才终于勉强衔接上。这种跳跃式的发展，难免给人以一种割裂之感。
观影中的另一层割裂感则来自变身前后的比利本人变身前后的性格差异。作为一个弃儿，比利从不认为那些寄养家庭是自己真正的归宿，因此同这些政府硬塞给自己的「家人」，他选择了保持距离。这种寡言与冷漠更多的是一种应对外部环境的策略，而不是真正性格的展现——任何一个开朗的孩子在经受变故与打击后，都有可能会出现类似的转变。
而变身带给比利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改变。弗莱迪在剧中说，许多人会在飞行和隐身中偷偷选择后者，因为隐身意味着可以放纵自己，而变身对于比利来说，正是原本身份的隐身。成为沙赞的他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行走于残酷的成人世界的叛逆少年，而周围的人则从无法信任的大人转变为了超级英雄的崇拜者。甚至连弗莱迪，那个政府硬塞给他的虚假的兄弟，也变成了可靠的协助者。当外部的环境发生变化，而比利本人又因为获得能力而兴奋不已，他表现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也不是无法理解。
然而从观众的角度来说，一切却并非如此顺理成章。造成这一后果的，是成人沙赞对少年比利在戏份与台词量上的完全压制，少年比利好不容易出场的几个片段，都无法展现出其性格上的过渡。最终，观众们看到的是两个分离的角色：沉默寡言的比利与话痨逗比的沙赞，他们就像比利的原生家庭，一旦在观众的印象中碎裂，就很难再合为一体。
4、坏反派
如果说沙赞中有哪个角色的塑造从令人满怀期待到大失所望，那非大反派西瓦纳博士莫属。这个占据影片开场的坏蛋角色在故事的中段被迅速弱化，在有限的剧情中，作为观众的我们只知道他花费了半辈子来寻找前往永恒之岩的方法，并且在这么多年的时光里，他不但没有和父亲与兄弟和解，甚至视他们为非杀死不可的仇敌。
和毫无超级英雄自觉的沙赞不同，西瓦纳博士作为超级坏蛋的动机十分之明确：取得七宗罪的力量，打破老沙赞以及父兄对自己的蔑视。在这点上他做得很成功，甚至成功过了头，以至于在接下来的故事中，他完全失去了目标，彻底沦为七宗罪的打手，同时丢弃了自己的智商。在整个电影的后半段，他的目标仅仅是听从七宗罪的指挥，干掉沙赞，夺走他的力量——然而令人感到无比费解的是，他居然没有在取得七宗罪的力量之后立刻这么做，而是放任老沙赞将力量传授给了比利。
一个缺乏野心的坏蛋必然不会是一个好的坏蛋。道具化的西瓦纳博士无法给电影添色增彩，而吃紧的预算又导致他与沙赞间的打戏乏善可陈，于是当最后的决战终于开始，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紧张的气氛，甚至忍不住去上了个厕所。
沙赞和反派的打斗略显尴尬
虽然博士本人的角色显得虎头蛇尾，但马克·斯特朗的演技还是十分值得称道。作为一名反派，他的形象与气质都有着水平线以上的水准。考虑到西瓦纳博士多半还会在第二部电影中继续活跃，在此由衷地祝他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野心与目标，而不是继续受人摆布。
5、坏电影？
沙赞的口碑崩了，至少在国内是如此。
当我写下这篇影评的时候，沙赞的烂番茄的新鲜度还保持在 91% 的高位，IMDB 评分也有着 7.7 这样不错的成绩，豆瓣与时光网上的评分却已经双双跌落到了六点几分，国内的票房走势也堪称惨淡。很多人说，沙赞来到中国，水土不服了——但真正水土不服的，或许并不是电影本身，而是怀着错误的期待走进影院的观众。
平心而论，沙赞的确不是人们印象中的那种好莱坞大片。当基调轻松的预告片放出，大家期待着看到像是《蚁人》或者《银河护卫队》这样穿插着大量幽默情节，但骨子里仍旧是以正邪对抗作为绝对核心的传统英雄故事。
但很可惜，沙赞离这样的故事尚有不少距离。无论是缺失了英雄自觉的比利本人，还是形象迅速扁平化的反派西瓦纳博士，都无法支撑起正邪对抗这样古典而王道的故事核心，而不那么走心的美术风格与战斗特效更是雪上加霜，招来一片恶评。而它真正的故事线——寄养少年的寻家之旅，则毫无疑问地，完全没法在国内的文化环境下引起任何的共鸣。
这不禁令人想到两个截然相反的例子：前阵子大火的《海王》与国内口碑爆冷的《毒液》，两者都同沙赞一样拥有不高的制作成本，但剧情足够王道，同时又在特效与战斗方面下足了功夫，最终斩获颇丰。我无法评判哪一种拍法更高明，但不同地区观众口味上的区别，是客观存在的。
而对于另一个观众群体——DCEU 的拥趸来说，沙赞所带来的味道就更加复杂了。在《海王》这一剂强力鸡血的刺激下，许多 DC 粉丝下意识地将走轻松搞笑风格的沙赞当做了 DCEU 的转型之作与救命稻草。
然而电影一开场，这些粉丝们就被浇了一头凉水：缺席的 DCEU 群像片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而结局那个不露脸的超人，更是引起了一片哀嚎。但排除这些电影之外的悲观情绪，沙赞仍然是一部拍给 DC 粉丝的作品，无论是其对漫画剧情的高度还原，还是片中无时无刻出现的彩蛋，都不可谓不用心。
不少观众抱怨说，沙赞是一部儿童片，毕竟主角的心理年龄是儿童，主角的队友大都是儿童，反派的智商和手段也接近儿童，甚至整部电影的美术风格和特效都受限于投资规模而显得那么儿童……但小孩子也是会成长的，当在西瓦纳博士和生母面前接连吃瘪，坏孩子沙赞才终于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归宿，并最终选择了为家人鼓起勇气，完成了向「超级英雄」和「家族一员」这两个身份的双重回归。至此，沙赞有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内核，光从这一点上，它已经胜过不少的竞争者。
沙赞本是普通小孩比利（左），但小孩子也会成长。
那么，沙赞是一部坏电影吗？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取决于你究竟希望看到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如果你希望看到特效酷炫的爆米花大片，那你多半会感到失望；如果你是一个 DC 粉丝，那你也许能在其中找寻到外人所无法体会的乐趣；而如果你能放下一切对于超英电影的成见与预设，那么这个傻笑的大男孩，或许能给你带来足够轻松愉快的两个小时。
— 完 —
本期值班编辑：陈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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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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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植桐，在北非工作两年，曾任记者，获「戏剧时刻」短篇比赛最佳作品奖，小说对人物情感和关系的刻画精准细腻。
思索者
植桐
豆瓣评分 7.8
人类花费了二十万年学会生火，却在不到一万年间建立起了璀璨的文明。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社会中，人本身却停止了进化，显得低效而落后。而在茫茫的星海之间，是否有另一种幸运的智慧生命，进化出了更为高效、统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的文明形式？这篇小说展现的正是无数可能中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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